「三分鐘文字浴」高中女孩想看大叔手相「極短篇」

 速食店靠窗的角落，是他的固定位置。

多年來他在這個位子上看盡許多人生百態，偶爾也會接收到一些不友善的眼光，大部分是認為他佔用了一個位子很礙眼。

特別是當店內擠滿用餐的人，有些人捧著餐盤找不到位子坐，卻看到他涼涼地坐在窗邊的好位子上，沒有意思起身離開的時候。

他會一直老神在在地坐在這位子上是有理由的，因此他會毫不愧疚地持續霸佔這位子下去。

當然大多數的人都非常乃思，尤其是小朋友看到他總是興奮得像是見到聖誕老公公一樣，儘管他沒有鬍鬚也沒有白髮。

至於年輕人嘛……對他這個大叔是沒啥興趣的……倒也不見得，至少今天有個例外。

「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相嗎？」

高中女孩突兀地一屁股坐到他身邊，衝著他說。

想看我這個大叔的手相？——他心想這個女孩真是……講好聽是「特別」，講得不好聽是「怪胎」。

高中女孩也不等他回「好」或是「不好」，逕自摸著他的手就說：「好光滑、好幼咪咪，看不出來原來你的手這麼肥嫩耶！」

肥、肥嫩？他差點爆笑出來。

「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義嗎？」

不。不知道。

高中女孩的視線從手，移到他的臉上，無比認真地用一雙彷彿裝了一萬顆星星，亮晶晶閃個不停的黑眼，盯著他說：「你生活富裕、一生不愁吃穿。」

噢，意外地說中了。

「任何人和你結婚，都會非常幸福。如果我夠聰明，一定會馬上把你，綁也要把你綁進結婚禮堂，生米煮成熟飯，讓你變成我的人。」

認真的眼瞳，流露出一抹年少輕狂——不，已經到猖狂的感覺。

一瞬間，他這個大叔都快忘記自己是個大叔，開口對女孩說：「不用綁，我自願變成你的人。」

幸好在他實行這個老不修的念頭前，女孩已經放開他的手，說了句「OK，練習到這邊應該沒問題了。」拍拍屁股起身。

原來自己不過是被當成道具人、練習用的替身。他一愣，旋即釋然地在心中一笑，謝謝高中女孩給了他幾分鐘的白日夢，成為大叔之後連作夢都沒機會。

不過他有些好奇霸氣女孩的對象，會是怎樣的人？同學？學長？還是學弟？

現在高中女孩已經移到斜前方的空位上，面前攤開著課本，吃薯條配飲料。只見女孩眼睛一會兒瞟向速食店門口，一會兒看著手機，心神不寧地在等著誰現身。

大叔的直覺，他認為女孩在等的，應該就是「正牌」目標，女孩心中真正想看手相的對象。

三分鐘過去、五分鐘過去，女孩的表情從期待轉為不安，方才的自信不曉得消失到何方去了。

就在女孩的表情越來越接近絕望，甚至闔上課本，一副打算離開之際，一個匆匆忙忙走進門內，左右張望的身影，一下點亮女孩的臉龐。女孩朝對方揮揮手，對方一個頷首，笑嘻嘻地來到女孩身邊。

「抱歉、抱歉，來這裡的途中腳踏車爆胎。」

女孩一聽，立刻說：「怎麼？今天你是衰尾道人嗎？來，手伸出來給張半仙我看看你的手相，我看能不能幫你改運。」

「哈哈哈，什麼張半仙呀！」笑歸笑，女孩的朋友還是乖乖地伸出手。「諾，想看就看吧。我就不信你能口出什麼象牙。」

「不要小看我，我就吐象牙給你看。」

女孩緊握著對方的手，說出方才排演過的台詞，和剛剛不同的是女孩說完的那一刻，沉默的幾秒，充滿著緊張感。

他彷彿可以聽到女孩忐忑的心跳，不知道對方會把這番話當成「笑話」跳過？或是「拒絕」地甩開女孩的手？又或者是……。

噗滋一笑。

「什麼嘛，還真的讓你給吐出象牙了。」坐在女孩對面的，另一位女孩笑嘻嘻地說：「可是學年排名第一的人還在說自己夠不夠聰明？你不聰明的話，那叫我們全校的人怎辦，張半仙！」

女孩的不安消失了，換上燦爛的笑。燦笑的眼中，閃爍著淚花。

那是大叔這輩子看過最青春也是最耀眼的花。

女孩曉得未來不會像童話故事般只有Happy Ending，也許有數不盡的困難在前面等著他們，可是那些都可以留到明天再說，現在、就是現在，女孩只想謝謝願意握住自己的手的她，以及——。

「大叔，謝謝你陪練，我成功了。」

女孩彷彿聽得見這座店內裝飾品——一個放在餐桌邊，數十年如一日的等身大、速食店招牌公仔的塑像，彎彎著紅色的大嘴，無聲地回答她：不客氣。

～Fin